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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簡潔唾棄了路途，盡管腳下是草莽仍舊牛糞，不要怕踩壞那一窩窩鮮亮的鳥蛋和活生生的鳥雛，不要怕被刺猬扎了你柔嫩的腳踝，不要怕朵兒染彩了你純潔的衣著，不要怕酢漿草的氣息熏出你的淚液，咱們就徑直地對著東南邊向那座秀美的、孤單單的小山走吧
幾個鐘點后，站在墨水河高高的、長滿了香草、開遍了百花的河堤上，咱們仍舊把誰人倒霉的放羊娃和他的時髦的傳聞拋在了腦后，而其余一個或是幾個在河堤上放羊的娃娃正在睜大了眼睛，獵奇地看著你
她們中即使有一個獨腿的、滿面獨立臉色的妙齡，你萬萬可別去招惹他啊，他是高密東北鄉最馳名的強盜許大型巴士掌一脈單傳的重孫子
許大型巴士掌已經與在膠東縱橫了十六年的八路軍司令許世友較量過法和技擊
咱倆都姓許，一筆難寫兩個許字
這句很有江湖氣的話不領會出自哪個許口
于今還在傳播著她們在大草甸子里交戰的故事，傳播的進程也即是傳說的進程
那獨立的獨腿妙齡站在河堤上，動搖發端中的鞭子，鞭打著堤岸上的野草，一鞭橫掃，高草紛披，開拓出一塊天下
那妙齡的嘴唇薄得如刀刃一律，鼻子高挺，腮上簡直沒有肉，雙眼底簡直沒有白色
幾千年前蹲在渭河濱上垂釣的姜子牙，此刻就蹲在墨水河濱上，頭頂著黑笠帽，身披著黑蓑衣，死后放一只玄色的魚簍子，猶如一塊黑石頭
他的眼前是寧靜的河水，綠頭鴨子在水邊淺草中尋食，高腳的鷺鷥站在朝鴨們背地，尖嘴藏在背羽中
亮堂堂一起閃電，喀啦啦一聲轟隆，頭上的黑云團團回旋，立即遮沒了半邊天，青灰色的大雨腳子急急遽地砸下來，使河面滿目瘡痍
一條犁鏵巨細的鯽魚落在了姜子牙的魚簍里
河里有些什么魚?黑魚、鲇魚、鯉魚、草魚、鱔魚，泥鰍不算魚，只能喂鴨子，人不吃它
顏色秀美的紫瓜皮也不算魚，它活蹦亂跳，猶如一塊花玻璃
鱉是能成精做怪的靈物，更加是五爪子鱉，無人敢惹
河里最多的是螃蟹，再有一種青色的草蝦子
這條河與膠河一律是咱們高密東北鄉的母親河
膠河在村子后邊，墨水河在村子前方，兩條河往東流動四十里后，在咸水口兒何處會合在一道，而后注入渤海的萬頃碧水之中
有河必有橋，橋是民國初年修的，于今仍舊安如磐石
橋上已經滲透了血印
一個紅衣女郎坐在橋上，兩條潤滑的小腿垂到海面上
她的眼睛里唱著五世紀前的歌謠
她的嘴巴緊緊地閉著
她是孫家這個陰鷙的家屬中諸多美麗啞子中的一個
她是一個完全的安靜者，長久緊繃著長長的秀美的嘴巴
那一年九個啞子姊妹疊成了一個高高的浮圖，頂棚上是她們的夜明珠般的弟弟——一個能說會道的男兒童
他踩在姐姐們用身材壘起來的莫大上，放聲贊美：桃花兒紅，蓮花兒白，蓮花兒白白如奶奶……這歌聲也仿造地浸透在他的姐姐們的眼睛里
每當我注意著孫家姊妹們驚艷的鳳眼，便關心地聽到了那白牙紅唇的妙齡的贊美
這贊美浸透到他的姐姐們飽滿的乳房里，形成青白的膽汁，哺養著面色慘白的青春
晴朗的日子里，老人們坐在土墻根下，沉默如煙，看路燈的影子拉長，然后嘎然而斷
一陣蒼涼幽怨的笑聲由遠而近
后來有那大膽之人，當然也許是嫌麻煩之人，當然也許是那刁鉆古怪之人，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想出了一個餿注意，冒著生命危險要測驗一下年的智商
他的創意中最華彩的部分是把紅色的紙貼在門上做了火的替代物、用爆竹模擬竹子燃燒時發出的聲音來糊弄年
可巧的是那年雖然生得碩大無比，卻原來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紙老虎，智商低得不如乳臭未干的小兒，見了火的虛擬物聽了燃放爆竹的動靜后竟然就像現代的少年見了網上的虛擬情人，傻乎乎地就當了真，驚恐萬狀地飛了過去
人們見此招如此奏效，于是爭相效仿
所以到年再來的時候，家家戶戶就貼紅紙，放爆竹，所以那看似兇惡無比的老怪物雖然每過12個月都興致勃勃地經了一村又一村，過了一莊又一莊，奔了一家又一家，可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圍著中國（不含少數民族地區）挨家挨戶地飛了一遭，也只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竟然沒有吃到一點人肉，走瘦了而沒有吃胖，其境遇已遠不如現代最低能的乞丐，估計現在已基本忘了人肉是什么滋味了
要不就是它已經向追求養生之道的人士學習，改吃素食了，否則我懷疑它能否活到現在
再不就是它也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知從哪里弄了個虛擬物來糊弄自作聰明的人——準確地說應該是中國的漢人
說不定這會兒它正躲在什么地方偷著樂呢
父親那時開著長途，在家的時間不多，很多時候我是沉默的，我耐心地等著父親回來，月亮在我的等待中圓了又缺，但是并不孤獨，我覺得我的童年是快樂的，因為每次父親回來，即便是困得睜不開眼睛，都會耐心地等我把話說話，然后拍著我的腦袋說，畜生，爸爸累了，要睡覺啦
所有的等待在父親溫和的一聲畜生中欣然而滿足
即日的兒童們有搜集、大哥大、電視等百般電子產物，暑假功夫呆在空氣調節屋子里歷來不須要也不敢出門，這也讓蟬兒們缺乏了多數個小天敵，也許是引導它們洪量繁衍的啟事吧
然而我總感觸即日的兒童們缺乏點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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